
當(dāng)耳畔響起趙雷的“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,哦~哦”,后面的兩個字,在很多人聽來分明就是“餓~餓”,四川話發(fā)音契合,語境更是契合。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,真的會餓,不僅是生理餓,更是在美食包圍中的心理餓。
而在這些美食中,一定有“糯嘰嘰”的一席之地。不管甜糯還是咸糯,再搭上成都話里那些蹦跶出來的同樣“糯嘰嘰”的表達,不知道為什么,光聽起來,心情都舒暢了很多。
大江南北的川菜館,似乎都有一道紅糖糍粑,它是甜糯食品在川外的代言扛把子。手工捶打的糍粑,裹上黃豆面面兒,淋上或者配一碟甜滋滋的紅糖漿,糯糯的甜蜜,是吃辣菜遭不住時的調(diào)和。和它材質(zhì)相似但更水靈的版本,是紅糖醪糟粉子。粉子,是沒有餡的湯圓,甚至都可以不圓,隨手揪出一團團不規(guī)則的“云朵”,和醪糟一起漂在紅糖水里,吃一口,也許就明白為什么成都人會稱呼美麗可愛的女孩叫“粉子”了。
而“三大炮”則是紅糖糍粑的搖滾版本,糯米團被師傅扯出后用力甩向銅案板,隨著“砰、砰、砰”三聲“炮”響,彈跳著滾入盛滿黃豆粉的竹簸箕里,最后淋上紅糖汁,撒上芝麻,這聲音這味道,是令多少人嘴角上揚的童年回憶。
至于脆皮糯心的糖油果子,如今在成都之外的很多城市也能吃上。在川菜館遇見,是正餐前不管不顧的先吃為快;在路邊遇到,則是把形象放一邊、把鄉(xiāng)愁掏心掏肺的流露。邊走邊吃,說不定迎面而來的老鄉(xiāng)雖然啥都不說,但下一步也會沖上前買上一串大快朵頤。
如果說甜糯是溫柔的撫慰,那么,咸糯則是日常的煙火氣——咬一口滿嘴肉香滿手油的葉兒粑和湯湯水水版的達州肉湯圓,炸得椒香酥脆、內(nèi)里卻是軟糯彈牙的油糕,“干飯人”放下碳水焦慮一干三大碗的豌豆臘肉糯米飯,還有糯米粉包裹的粉蒸肉粉蒸肥腸及粉蒸各種……?糯起來,減肥計劃都要挪一邊。

關(guān)于成都的“糯嘰嘰”,不只在食物里,更在成都人的舌頭尖上打轉(zhuǎn)兒。成都方言中的某些用詞,天生自帶三分糖、兩分黏。
最典型的就是疊詞,把“甜”說成“甜咪咪”,“睡覺”說成“睡告告”,“吃飯”是“吃莽莽”。當(dāng)然,還有進階版疊詞,“用居居居一下”(用尖的東西戳一下)、“用蓋蓋蓋起來”,就像是起酥的甜品,層層疊疊,一層軟糯裹著一層俏皮。
甚至連發(fā)生口角,都帶著一些婉轉(zhuǎn)和余地——“瓜兮兮”“憨戳戳”,聽起來傷害度三分,撒嬌度六分,還有一分是“你品,你細(xì)品”的空間。
如果你去成都的老茶館,聽聽龍門陣,閑話擺起來,那慢悠悠的語速也像是在熬紅糖糖漿,再加上那些個語氣助詞,“對嘛”“是噻”“啥子喃”……糯得能拉出絲來。還有那句“等于是,哦(音調(diào)同‘窩’,一定拖夠4拍)……”簡單的四個字,你好像懂了,又好像沒有全懂,反正你應(yīng)該是懂的。這思忖的過程,就像是吃了一碗甜糯的“啞巴湯圓”,囫圇吞進去也是可以的。?
類似的還有“你咋個的嘛”,能問出抵?jǐn)n倒拐不罷休的關(guān)切;而“莫得事”三個字,能軟綿綿地化解所有尷尬;“安逸得很”,四個字能拐出三個彎兒,像白粽子在豆面和紅糖里來回打了幾個滾兒。這種語言的黏性,讓人聽著聽著就陷進去了。

在成都,“糯嘰嘰”不只是一種口感、一種語調(diào),也許還是一種生活態(tài)度,契合著成都的另一面——柔軟與韌性。聽起來,就像是食物界的“耙耳朵”,脾氣很好,品質(zhì)不錯。
雖然無辣不歡,但生活不總是這樣油爆爆、火辣辣,也需要軟糯而甜蜜的中和,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“以柔克剛”——看似柔軟,實則韌性十足;看似隨性,內(nèi)里自有章法,這是一種帶著煙火氣的處世哲學(xué)吧。
有“糍粑心腸”的人,從字面意思就能讀到那份心軟、溫暖又靠得?。慌疵桌项^兒、糯米老孃兒,喊出來也是糯嘰嘰、熱乎乎冒著人情味。急的事可以“慢悠悠”地來,難的坎也能“耙和和”地過。生活工作不一定要卷來卷去,人際關(guān)系也不必劍拔弩張,慢一點的疊詞,拖長的尾音,把尖銳的現(xiàn)實泡軟了、揉糯了、熨帖了。
也是,慢下來,柔軟一下,在這個鬧哄哄的世界,也許能走得更遠。
編輯:胡倩
責(zé)任編輯:陳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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