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古藺縣融媒體中心的記者陳霜月,今天,我?guī)淼摹暗谰摺庇悬c特別。它不是話筒,也不是攝像機(jī),而是一粒鹽,是一位老人用布滿裂口的手,在一個酸菜壇上一點點刮下的鹽霜。

在流量為王的時代,我們追逐著“10萬+”、熱搜榜。而這粒鹽,微小、沉默,甚至沾著泥土。有人會問:這樣的“鹽?!?,值得記者翻山越嶺,值得鏡頭長時間地凝視嗎?
2024年,我們中心拍攝《我的家鄉(xiāng)是古藺》系列短視頻。其中一期,叫《回家,才能緩解融入骨髓的酸》。我扮演一個被都市壓得喘不過氣的游子。劇本上說:是街頭一縷酸菜香,瞬間沖開了記憶的閘門。老一輩人說“三天不吃酸,腳桿打躥躥”。在古藺,酸菜不僅是寒冬里的生存智慧,更是刻進(jìn)骨子里的味覺密碼。
第一次見到扮演我外婆的陳婆婆,是在拍攝現(xiàn)場。她正站在酸菜壇邊,用指甲,一下,一下,刮著壇口厚厚的鹽霜。那個動作,那個微微顫抖的弧度……讓我想起童年,那個蹲在外婆腳邊,仰著小臉,看她腌酸菜的小女孩。

拍攝開始,我們把鏡頭對準(zhǔn)陳婆婆。突然!她的手指像被燙到一樣,猛地絞住了衣角!不停地擰啊擰,擰出好多細(xì)小的、不安的皺褶……這和我的親外婆,第一次被攝像機(jī)對著時,一模一樣的局促。我和她努力地交流,讓她放松,別緊張。
拍攝結(jié)束,告別時,陳婆婆像送別自家孩子一樣,使勁往我們背包里塞東西——是她房前屋后自己種的橘子。丑丑的,小小的,表皮上還帶著風(fēng)吹日曬的黑結(jié)渣。我以為拍攝結(jié)束,我和她的故事也就結(jié)束了。

今年的清明節(jié),我回老家給母親掃墓。剛把車停在長滿雜草的土坡上……我看到一個身影!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!是陳婆婆!她還背我們拍攝時的舊背簍!我趕緊搖下車窗,大聲喊:“婆婆!婆婆!你還認(rèn)得我不?我是拍撈酸菜那個!”她看到我笑嘻嘻地走過來,靠在我的車窗上。我告訴她視頻很受歡迎,夸她演得好。她沒有智能手機(jī),也不懂網(wǎng)絡(luò),只是看著我一味地傻笑。忽然,她湊近了些,輕輕告訴我:“霜月啊,你曉得不?你跟我上海那個外孫女兒,像得很哩!一樣活潑,一樣高挑……”隨后和我說:“你看,你媽媽在這里,我住那里。你回來看媽媽,也看到我。真好,真好啊……”
我愣住了,我在想我和她現(xiàn)在還是采訪者與被采訪者的關(guān)系嗎?也許這一刻,陳婆婆多了一個城里來的孫女,我多了一個教我撈酸菜的外婆。好像外婆,母親,我,祖孫三代在這片山坡完成了一次無聲卻無比溫暖的“重聚”。
短片播出一段時間里,好多同事朋友問我:“霜月,視頻里這位婆婆,真是你親外婆?”其實,我的外婆早已離我而去。拍攝時,我早已把陳婆婆當(dāng)成了親人。甚至片中那句方言——“鬼姑娘!”這是我外婆在世最愛叫我的昵稱,意思是“淘氣丫頭”,里面全是疼愛!

誰能想到?這句土得掉渣的方言,卻在彈幕里引發(fā)連環(huán)效應(yīng)——天南地北的游子紛紛拼出自家老人的專屬昵稱:幺兒、外孫兒、乖孫兒……那一刻,我們真切觸動了深藏在每個中國人心底,那份關(guān)于“家”與“根”的共同情感。
幾個月后,《撈酸菜》這部作品榮獲“學(xué)習(xí)強(qiáng)國”2024年冬季全國優(yōu)秀作品。讓我更加確信:真正打動人心的,從來不是流量,而是這份源自泥土、連接血脈的真情。
后來,我們繼續(xù)將鏡頭聚焦留守老人布滿老繭的手,在寒風(fēng)中翻開春泥,履行著與土地亙古不變的約定。系列家鄉(xiāng)視頻《犁春田》又一次獲獎,再次印證了這一點。

最鮮活的新聞永遠(yuǎn)在田間地頭,最動人的故事永遠(yuǎn)來自煙火人間。今天,當(dāng)您問我:“在這個時代,你還相信‘腳底板下出新聞’嗎?”我的回答是:“相信!堅定不移地相信!”未來,無論面對任何風(fēng)浪,我們依然會用樸素的語言、真實的鏡頭聚焦平凡的聲影,記錄下生命的微光,將那些深藏于平凡之中的“家”與“根”的故事,帶給更多的人,讓中華民族在奔跑時能擁有不斷回望的勇氣和溫情。
我想我們記錄的,不僅是故事,更是一個文明延續(xù)的精神密碼。
經(jīng)過激烈角逐,瀘州市古藺縣融媒體中心記者陳霜月獲得三等獎。
編輯:金艷
責(zé)任編輯:余鳳
編審:喻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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